为什么我愿意留在石油行业？一个油二代的自述。

渺，渺大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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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这几日的西安城，像是四壁加厚的桑拿房，中间端坐了惹不起的火炉，滚滚蒸汽从头顶一直灌至脚心，容不得你发怨，湿汗已黏了一身，叫人只觉不自在。
避开了晌午，选坐在熙攘的夜市摊位，叫上几个朋友邻居，摆上啤酒毛豆，一同闲篇几句，算是避避暑气。
隔壁的王哥，是个做大生意的金主，数落着商界的趣事八卦，聊得起劲。我不懂生意场的事情，也就附和着听，不时掀起上衣，出出汗，心意全然不在话里。王哥倒是越说越起劲，回头问我：“小王，你们油田上的工作真心没意思，现在离职的也很多，要不你出来，哥带你闯闯。”我笑着迎他：“我？算了，咱是块烂泥，您别忙扶我上金墙。”

我打小就生活在油田的圈子里，对于大院的生活也是耳融目染。自打我记事起，就知道小站、罐车、抽油机，那会儿还跟着父亲、母亲住站，小站四周是绵延的大山，一条砂石路弯弯绕绕翻过山间指引着来站的方向。
站上住着两户人家，我们和隔壁的周叔叔一家。站里有四间房，两间起居室南北分开，两家各自占了。中间两间一为办公，一为厨房，这算是公用的地方。那时还没有冰箱，父亲和周叔叔合力，挖出个菜窖来，下边搭上梯子，我家的东西就放在左边，他家的放在右边。

我那时大概有3岁了，母亲总让我下菜窖去拿东西，也嘱咐我别到右边去。一次，我抱着萝卜准备上去，却看见角落里落下一个通红的苹果，就在两家的中间地方，犹豫了一下，我拾起苹果，费劲地爬回地面。
交了萝卜，还不忘向母亲炫耀，“看我拾了什么？”有种天上掉了苹果，只砸在我手里的感觉，边说着，已经咬掉一大口。母亲问了来处，瞬间暴怒，顺着我的左脸扇了一记耳光，“不成器的东西，丢了王家的人。”
余下的事情，我模糊了。只记得，苹果没敢再咬，却也没有还回去。想必是咬了的苹果怎样也是无法还原的。但我能想到母亲是如何向周叔叔一家抱歉。
在我的记忆里，成人之前，母亲该是我做人做事的戒尺，但凡是我有“造次”的想法，她定是会反对的。再或是她打定的主意，别人一定很难扭转。

02

我参加工作，是辍学回来的。没找母亲，我找了父亲，说了种种不愿再学的意思，父亲没有反对，说我早也过了十八，自己负责就是。但怎样也避不开母亲，她还是出来极力地反对我。也说了一个较为折中的方法，叫我再去当兵，历练一下。可我的倔强全是随了她，学是肯定不会再上，我看看父亲，希望他能帮我决断。
我知道父亲是不愿我当兵的，我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是在部队的，不知为何，我觉得他断然不会再送我去。果然，我最终还是在父亲的单位招了工，自此参加了工作。
见拗不过我，临分配前，母亲留下一句话：“我太了解你了，你绝坚持不过三个月”。

刚到单位，我一个人在荒山里守住几口油井，除了每日跑运输的油罐司机会例行过来，再没别人。黄土高原上用水困难，吃水是借着附近老乡的水窖，自己走一公里左右，带着扁担挑回来。窖水不比井水，是将雨水汇集而来，那滋味自然比不了纯净水。
用电倒是没问题，只是新建的井场，设施配套还不完善，除去电灯，再无别的电器可以摆弄了。每日除去装油、报产，平井场，再无事情可做。夜里还会有“贼娃子”骚扰。
想是可笑，这“贼娃子”不光惦记了大罐里的原油，却是见什么都拿的。大罐顶上用来计量原油的量油杆，想着不会有人在意，也不翼而飞。还有鹤管口的油桶，堆放在屋后的废旧，只剩半点的黄油，总之是个物件，无论怎样，是看不住的。

自己看书打发时间，也会闲的发慌，用劳动来消磨，井场里的工作大都井井有条。私下算了时间，恰逢100天，井区调整安排，回去上了维修大班，这才盼到集体生活。
当时心里就一个想法：“过了三个月，我还在。最艰苦的地方我都熬过了，这采油工的生活不过如此。不管怎样，这回定不能在母亲面前丢脸。”
再后来就不细说了，工作还算顺利，并没有什么大成，却也说的过去。我常与人说，现在的我，能安心留下工作，全凭借与母亲赌气。总之，这自己种下的因，还是要坚持结出个果。

03

常有人说，国企像是一座围城，外面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想出去。这几年，来来去去也见了不少匆忙的人。无非是嫌国企的人多肉少，劳动分配不均匀，收益则是饿不死活不旺。
在这个浮躁、却也花花绿绿的世界里，人的品相最缺乏的还是坚持。工作要挑个好的，媳妇得是个乖的，房子必须大，车子必须贵，活得一定要比别人强。却不曾想，放在中间的苹果，那也是有主的。这天底下的好处都落在了一个人的头上，还叫别人怎么活。
信息时代，让人们的生活节奏也跟着快了起来，一夜暴富、一夜成名的典故不厌其烦地被大家传唱着。常有一个人的成功伴随了十多个版本的故事，大家争相效仿，奔着去那个遍地黄金的罗马城。
那日看马云的一个演讲，他多么想成为大家传说的自己，多么想说出一大堆极富人生哲理的话语。

我认识的人里，打小在同一个油田大院里长大的孩子们，一部分留在了围墙里，一部分去了外面的世界，还有一部分出去了再回来，一部分回来了再出去。
看得多了也就厌倦了，不想再看。每个人都有追求美好生活的权利，只是心中的那个罗马城各有不同。并不是这座高墙，让多少人往返来回，而是生活从来就不容易，却也让人丢了魂魄。
你走或是留，请不要责怪环境，而是要自己想想清楚。一个拥有独立思维能力的精明人，也一定会有自己特有的判断力。

未来的你可能拥有巨大的财富，可能拥有万人敬仰的威名，可能是个领导，是个律师，或是教授，却也不能忘了你的来处。
我是个采油工，我生在长庆，长在长庆，看着你们远去，我依然选择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