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七章 比武

T.D.Lemon.1900

隔天继续安装，纳老师先装了发电机到无功补偿的电流互感器。然后，我与他开始连接SCR房到钻台的线路。Z字形折叠电缆管排，通往钻台的各类电线全走管排内。上部出线端管排已经与钻台面连接固定。底部进线端，一头与钻台底座拉筋固定，另一头靠近SCR房接线仓。待到钻台面拉正，Z字形管排，Z字的两处拐弯处，几乎会成为直角。先连接SCR房接线仓与底部进线端的线缆，又从出线端找准线，连接到钻台各个用电设备上。拖了转盘的线，一根根递给纳老师，竹林里有背篓挖笋的人，据老季说，不远的镇上有走街串巷专门收的，好的话，一天能赚五六百。前场正拉开架势装天车头，泥浆工正安装罐与罐之间的连接管线，农家的柴犬在井场里晃荡，这嗅嗅，那闻闻，又抬头看看干活的工人，今早上班，路边树上见了松鼠。三窜两跳的跑到树顶去了。
纳老师接玩线道，上次忠宪接错了线，钻台面立起来，我又扎了保险带，下到转盘里，从新接的。提起忠宪，我道，他们这井控比武，得了名次是不是可以转正？纳老师道，这次是全国性质的井控比武，四年一次，据说上次派出的队伍拿了第十六名，也算是中上点了。参赛的队伍，不仅有国内三桶油的旗下钻井公司，私人石油公也有几支队伍，国外驻中国老美的队伍也有一支参赛，六七十个班组编制，代表不同的石油公司，不同的钻井单位。你只要能拿到团体前三，公司给奖励不说，像你们这样的劳务派遣工，立马转正。
心生向往，我道，我也想去，要去参加天下第一武道会的感觉。纳老师道，那你起码要先有变身超级赛亚人的能力，参赛队伍里肯定能人辈出，搞不好会是一场宇宙第一武道会。我不禁笑笑。不知道以后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井控比武班组共十个人，除司钻，副司钻，井架工，内钳工，外钳工，场地工，泥浆工，柴油机司机，司助，正常工作班组九人外，还多一人，作为替补。早晨五点半，陈忠宪跟着班组人员围着涪陵项目部的外围跑圈，五公里，这是每天起早的第一堂课，倒数第二名罚五十个俯卧撑，倒数第一名罚一百个俯卧撑，并加一箱饮料。带队指导李疏泽接近五十岁，跑在队伍最前面。他负责本次比武培训的管理和指导，每天的任务，每个人每天完成的情况都有记录。已经跑完四圈，差距明显，陈忠宪已经喘的厉害，在看身后落远的副司钻王君棕，架工牟廷元，外钳刘炎延。都慢悠悠的晃着，前面不远场地吴永怀，内钳左冠志，二人步伐一致，再往前，已经拐了弯的司钻徐啸寒，司机冯彤东。最快的泥浆工曲杭弘，指导李疏泽，替补周仁靖，三人已经甩了他们大半圈。忠宪来顶司助岗，此刻只感觉喘不上气来，喉咙里被什么东西堵了一样，想着李指导说了，不能走，小跑也要坚持下来，其他练习也都按他的要求，便坚持着小跑起来。
跑完和机关的人一块吃早饭，花样繁多，整体比队上的强，七点准时进机关大楼三层的培训教室，教室里十来个座位围成个半圆，座位傍边按岗位放着空呼，进门右手边的黑板上写着比武倒计时三十二天，旁边用别针挂着每人每天的心得总结，队伍已经集结了三天，人员之间相互适应完毕。李指导让大家拿了空呼，到教室前的空地，挨个发了评分表，道，今天最后一次问你们，有没有退出的，以后就如这两天的培训方式一般，可能还会更严格一点，受不了的可以退出，我抓紧换人，众人一字排开，立正站直，没人说话，就如关井撤离之后，集合点集合时等待点评时的样子。李指导眼神冷峻，神态威严，说话铿锵有力，留个分头，很有安全感的样子，他接着说道，怎么要求你们，我同样会做到，且比你们做的还要好。谁有个性可以，先超越我。好，不多说，开始空呼的练习，两人一组，先尽量减少建立呼吸的时间，上午就这一步。七秒之内合格，十一点我挨个计时，不及格的最慢的两个今晚自习后留下拖教室。忠宪与吴永怀一组，永怀四十出头，个头不高，发际线后移的厉害，两条斜向上的眉毛，嘴巴向左歪一点。二人边练边聊，从各自的队号，到队上认识的熟人，再到这几年重庆周边打井的见闻，最后说起眼下永怀的队停了三个月，仍没井位，在家待等消息，只发基本工资，又说来参赛的基本都是停着的队的人，公司大概停了有一半多队了，今年石油行业行情差点事。忠宪平时对别的队的信息了解甚少，更别提公司了，今天才知道原来公司各井队这么个现状。至于能停下来歇几个月，还拿着基本工资，这也不孬。忠宪带好脖带，把空呼面罩罩在脸上，顺势把五条面罩带拉紧，用手捂了下呼吸口，检查了气密性，顺时针转两圈瓶阀，接空呼气瓶高压导管供气阀，一次没顺利接上，忠宪又重新接，听咔嚓一声，接上。永怀停表，接近8秒，道，接供气阀那里耽误时间了。忠宪摘了面罩，一手拿着面罩，一手拿着供气阀，凭空对接了两次，找了找手感。又给永怀计时，永怀比忠宪快点，面罩带卡偏了，面罩气密性不行，又重新找正，耽误了时间，
这三天练下来，完美的次数越来越多，熟能生巧，自信初见端倪。忠宪开始考虑整个流程，哪里可以压缩时间，什么动作多余，砍掉，还可以再快点。晚自习，井控比武的笔试部分，井架工以上的岗位要做模拟练习题，早做完早下班，前提是要到一百分，架工以下的岗位没有笔试部分，可以先写今天的总结，字数不限。李指导找来历年井控的试题，先找几个典型的易错的讲解，在把试题分几类，不同类型的解题方法，关键点。有疑问大家一块探讨。
第五天早上，开始背着空呼跑晨操，带面罩，不建立呼吸，三公里。上午在教室，李指导让按照考评表上的步骤，进行佩戴空呼的练习，边佩戴边说步骤。阳光照进教室，绵痒柔絮，清澈温暖。被风吹进教室的蒲公英螺旋上升，挂在卫生角，拖把与纸篓之间蜘蛛新结的蛛网上。春末，窗外，花坛里的春兰已经抽了小的花苞，风中夹携着灌溉后泥土的新鲜气息，前门的窗户外可见长到高过三楼的银杏树，圆润淡绿的小树叶，整齐的码在主干树枝上。远处淡淡的云，一条线，一条线甩在天际，鸟儿在窗棱，树枝间欢快的嬉戏追闹。几天下来，忠宪有种久违的高中学习时的感觉，高中努力是为了上个好大学，现在的努力就是得一个好名次，得一个好的荣誉，为单位争光，没准还能获得转正的机会。
忠宪看了单子上的详细评分项，背空呼之前，之后对空呼的检查共计三十分，每项占不同的分数，气瓶日期检查。检查面罩玻璃清洁，有无划痕。面罩系带完好，无缺失无断裂。带面罩，捂住呼吸口，检查气密性。腰带组卡扣完好无损，检查同时调整肩带，腰带。气瓶支架，背架完好，固定牢靠。压力表管线连接紧固，不松动，无漏气，压力表气压不小于28MP，正常30MP。打开气瓶阀，在关闭，按供气阀上按钮，高压软管内压力释放，到报警值，报警哨响…这一套检查流程下来，不能漏一个，不能错一个，比赛队伍之间比的就是细节，细微之处的差距。
李指导先做了一遍标准版的，边做大家有什么疑问可以随便提，他耐心的讲解。忠宪对着评分表系统的看了几遍，边做边说，永怀在一边听着，不对，遗忘之处做个标记，等忠宪叙述完，让忠宪改正。然后又让忠宪当评判，自己说给他听，其他各组成员如此这般。李指导在几组队员之间转过来，转过去，不时出手指点一二，让大家可以自己组织语言，意在言简意赅的把步骤表述清楚。接近晚饭，大家挨个在其他十一人前做一遍，做完吃饭。
空呼的检查，建立呼吸，背上空呼，系好腰带，举手示意完成，这一套完整的流程要在三十秒内完成，而李指导只给了我们二十秒。一个星期后的晚上，李指导把机关的大领导，经理，书记，各科室的人请到培训室。这一下忠宪有点紧张，以至于在检查空呼的描述中，不会组织语言，忘词，话到嘴边，吞吞吐吐，吱吱唔唔说不清楚。几名班组成员动作僵硬，不自然，磕磕绊绊。所有培训人员状态比练习时差太大。很明显，面对这么多领导，环境氛围让大家紧张了。直到最后一位泥浆工背完空呼，班组成员笔直的站成一排，总经理语重心长的说，看的出来，大家还是太紧张，有些怯场，我们这观众席人多势众，吓到大家了。其实没必要怕，大大方方的，错了也没事。到了现场，不要管打分的评委是什么人，什么状态，按照平时练的来就行，也不要怕错了，分低了会怎么样，拿不拿名次没事，重点是这次大家全力以赴，竭尽全力的过程，就当去玩了。去看看别的石油公司，钻井公司怎么样，了解下别的区块井队的状态。书记接着又说了两句鼓励的话。班组成员又挨个单独在他们面前做了一遍，比第一次好太多了。然后是大家一块背空呼，效果也不太好，主要原因是节奏被带乱了。
机关领导撤场，李指导总结道，平时大家练习的都没有问题，强调两点，心态，节奏。心态放平稳，不要怯场。节奏不要乱，就是平时自己练习的节奏。
第十天的早上八点半，李指导带领大伙背着空呼，穿新工衣工鞋，跑步到涪陵的两江广场，正赶上星期六，广场上的人泛滥，李指导带着我们找了快空地，在来往的人群中开始练习。又随机找了路人按照评分项打分，然后开始防喷演练，先关井，随着泥浆工报告溢流情况，司钻开始鸣笛，各岗位边叙述自己要完成的关井环节，边做相应关井动作，诸如关环形防喷器的动作，双手伸直与肩平行，然后双手向头上合在一起。诸如关节流阀的动作，右手向前平伸，然后下垂。等等关井的动作信号在岗位之间传递，成功关井。集合站一排，报数，向李指导报告情况。李指导讲评，然后开井。这一套关井，开井流程对于每个人来说轻车熟路，在川渝区块工作，井控要求十分细致严格，几乎定时定点的都有放喷演练，家常便饭，小菜一碟，几乎没什么分歧可以研究。李指导只强调一点，作用要干净利落，伸张有力，精气神要足。练了几遍，围观的路人里外两圈，几乎没人见过石油工人，好奇的眼光多，甚至有路人误会我们是消防队的。李指导简单的说，我们是开发天然气的，就是大家每天做饭使用的燃料，多数人才明白。
培训过半，班组主要是形成了默契，成员怯场的概率降低。重点还是有了各自的节奏。剩余的二十来天里，就是巩固，不停的巩固。开赛前放了一天假。让大家适当休息放松。忠宪一个人在涪陵的商业街漫无目的的走着，幻想着比武能拿个第一第二，直接转了正最好，同一批分来的，很多都干了大班，要不就走走关系去了机关，羡慕嫉妒。只有自己仍在基层，这几年身边的钻工走了来，来了走，一声叹息。临时工可以随时辞职不干，走的潇洒，而自己只能向上走。不知能不能抓住这次比武的机会。不知不觉到了长江边，一个人坐岸边发呆，江面载货的货轮鸣笛驶过，钓鱼的人提起空杆，从新挂饵，水鸟掠过江面，停在航标灯上，大桥上车来车往，形形色色的人群。他们也应该都有他们的烦恼吧，而忠宪此刻正在沉思一个什么样的环境下，才能避免人们直接，或间接逃离基层。会有吗？或许不好存在，或许离开，相聚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北京，未来石油设备公司场地，世界井控比武大赛如期而至。
德国圣保罗石油公司，古驰石油公司。法国道达尔石油公司。三个国家各派一支队伍。沙特阿美。派了两只钻井队伍参赛，加上国内各大油田各钻井公司共派出的三十九支队伍，一共有四十四支队伍。比赛共七天。前四天所有队伍抽签分成四组，每天比一组，每组前四名出线。再两天，十六支队伍自然抽签，这次按成绩取前四，最后一天决赛，四支队伍按成绩冠亚军。所有淘汰的队伍按评分排名次。比赛分两部分，一部分是空呼的佩戴使用和笔试，三十分。评委是一名资深专家搭档随机的两名在校大学生。二部分是正常的防喷演习，七十分。评分是五位国内钻井系统的专家，两位国外钻井系统的顾问。据说他们在比武现场灵活走动，打分。全程配备监控。每队一次申诉机会。
我们抽签定在第三天的上午。前两天白天观看其他队伍的比武，晚上进行实地演练，收获很多，背空呼有双臂交叉背的，有侧身背的，有跃过头顶背的，国外的钻井班组让人印象深刻，德国的队伍里还有两名女工，他们动作规范，各个环节，状态，都不着急的样子，关完井还不紧不慢的走出来集合。至于其他国内的队伍都差不多，决定分数高下的，就是临场的发挥了。边看别人比武演练，李指导边对我们说，关键点，心态加节奏。一但乱了，也不能慌。稳住下一步。防喷演练的时候，手势信号传递的时候要有自己判断，别前一个紧张做错，后一个也跟着错。
班组成员围成一圈，每人伸右手搭在圈中心，司钻徐啸寒道，一，二，大家一块跟着喊道，加油。李指导右手握拳在心口，大声道，上喽！忠宪模糊记得，比赛开始到结束，时间不长，他始终有些紧张，一会背空呼的步骤他怎么也想不起，一会又忽然全记起来。一会努力想演练的内容，又什么也想不起来，整个比武基本全靠肌肉记忆完成，好在也没出什么大错，只是忘了检查面罩气密性。进了十六强，紧张感没那么强了，但还是出了些错。最终获得了第九名，也很不错。观看了别的比赛队伍，尤其四强的比赛过程，输的心服口服，尽管感觉自己练的很强了，可经过对比，总有些临场的细微不足之处。还要磨练，一山还比一山高，还要时刻保持谦虚得态度。学习提升。最终大家背上空呼，各摆造型，在比赛场地五零的井架前合影留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