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四章 一开

T.D.Lemon.1900

七点，零下，天色尚昏。队部门前，三个班人按班组各站一排，大班站一排。书记贺华清让看井的两个夜班人员，先下班，开始布置搬家安装的具体任务，贺华清道，昨天咱们已经停工系统的学习了一天，搬家，先走什么货，安装，基本一次性就位什么。流程都讲清楚了，不做重复，重点强调上口井前期出现的几个问题，三号循环罐和一号泥浆泵的连接，这次一定要准确。不要装斜。起升底座前，机房SCR房之字型折叠线缆排底部与钻台底船的固定支架一定要提前装上。电缆线多，耷拉地上，起底座没固定这口井挤了电缆。钻杆管排有长有短，短的是远程控制房那边的，不要摆错，让液控管线排摆放刚好能过钻台梯子下面。截流管线提前量好，挖好坑，不要少挖漏挖。这四个问题昨天开会都落实到相应的大班那里了。不允许再出错。再有，干活注意安全。安全是重中之重。说完他停顿了几秒，又道，一会我带着老勒那个班先去新井。书记讲完，安全副队牛恩锐再次强调了，近几次搬迁过程中，各队出现的违章情况，安全带使用，高处落物，护目镜，人员占位，吊车起吊过程，旋转过程…他说完，各路大班又说了些工作安排。散会开干。
淮州市泰兴区  默页斜103 一开
安装完毕，自查整改完毕，分了白班夜班。由于生活区就在井场，队长乜嘉与再次强调了。白班上班人员不允许上班途中回宿舍拿东西，影响夜班人员休息。严禁在生活区周围大声喧哗，这次伙房距离职工生活区太近，等过几天还要调整。总之，就是确保夜班人员白天休息好。
晚七点。第一个夜班，白天不太容易入睡，白班倒夜班总的适应几天，不过稍比重庆那边好多了，那边要持续上一个月的夜班。白班零下七八度，说冻很快，季长辰见三号泵低压管线已经卸开，一根蒸汽管线探进闸门里，泵体阀箱里的凡尔体，凡尔座都已经取了出来，白色的蒸汽，从箱体里缓缓冒出。老季用手摸了下二号，三号泵二号泵间的高压管线，有些温度，再去摸一号泵，二号泵间的高压管线，入手冰冷，晚上还的用蒸汽继续解冻，白班副司钻见老季来接班，道白天吹扫高压管线晚了会，泵房内高压管线冻了一天条，二号泵，一号泵凡尔体，座也都拆了。老季见泵与泵之间满地的泥浆，已经冻了大半，踩上去一个一个脚印。陈忠宪机房巡检，看了看锅炉水箱里的水，又看看伸到泵房的蒸汽管线，见灯光下泵房已经是一片狼藉。问白班司机洪铎怎么给锅炉水箱加水，洪铎说白天刚好有来送生活水的车，直接加满了。陈忠宪点头，心里暗觉有些麻烦，泥浆那边也不知道有没有备清水，晚上单泵房的蒸汽用水量，目前这一罐水绝对不够用。
坐在会议室，听着各路布置晚上的任务，看来这一晚上又闲不住了，零下十几度的天气，整晚不住，又是第一个夜班，困，冷，继而引发的累，昏。可是这十二年不就是这么过来的。场地工张金青道，我说个问题，泥浆不落地的地罐有条件还是要往下挖一挖，振动筛簸箕太高，泥浆大块不往下走，堆一块堵了不好清理。领导点头，许诺第二天整改。
散会，陈忠宪问了泥浆工高华罐里有没有清水，高华说有。四五号循环罐里刚打得清水还没有加药。陈忠宪，季长辰，张金青负责打开泵与循环罐连接的上水管线，顺便清清滤子，先清一号泵。怎耐隔膜气泵，不是冻了就是坏了，又找了割了一半的360斤的机油桶，放在滤子前准备接泥浆，拿了潜水泵放在桶里，顺了管线到罐上，插上电源，泵不转，老季提起泵来，放倒，检查泵底部，无异物，螺旋叶轮拨不动，是冻了。忠宪又从锅炉房扯过来另一条蒸汽管线，瞄了眼水箱水位，还有四分之三。开蒸汽给泵体解冻，三五分钟后，再次供电，泵转。砸开上水滤子与泵体之间的管线，空间受限，桶只能接三分之二泥浆，瞬间又是一片泥浆，开盖，拿出滤子里的过滤铁板，刮掉上面的杂物，有些烂泥块，小木屑，药品塑料袋，再慢慢打开上水闸门，泥浆慢慢流出，流到桶里，开泵，把上水滤子与循环罐连接管线里的泥浆放干净，三人开始清理泵房地面泥浆，清了一阵见上水管线泥浆流势不弱，老季又把一号，二号，三号循环罐出浆闸门重新关了关，确保闸门是关紧的。又关掉上水滤子前的闸门皱眉说道，出浆管线闸门有坏了的，关不严。停泵，三人把泵抬出桶外，控水。再清二号泵，关掉四号循环罐出浆闸门，断开四号罐与三号罐连接管线闸门，按照清理一号泵步骤走，二号泵上水滤子里杂物较少，这几个循环罐前的连接换线里的泥浆不多，没一会功夫就用泵抽完了。
老季又去检查了下，一二号泵之间的高压管线，已经有些温度了。三人继续清理泵房地面冰块，一号泵滤子那里很快就结了冰。滴漏的水顺势成为冰锥，灯光下像是谁的白胡子挂在那里。忠宪道，冻透了，去锅炉房暖和会。三人陆续往锅炉房走，见油罐边的爬犁前，勒正宣正开着抓管机，带着班里剩下的人找一开用的接头，刘在一，花向南，一人一边把绳套挂在抓管机叉子上，迅速离开，正宣倒车，掉转车头，准备把接头运到猫道机上，送上钻台，老季三人刚进了锅炉房，忠宪发现水箱里的水只剩三分之一。老季道，歇会，一会铺管线往水箱里打水。缓了片刻，三人出房，屋里屋外温度天上地下，还是冷，零下十度，后半夜，可能要到零下十五度。不过夜空很美，星星遥远且冷谧。无风，远处几盏村落的灯火，路上由远及近的车灯，路边成排挺拔的柳树，万物安静，静待复苏。
忠宪到循环罐，用手电照了四号罐，液面几乎到顶，漂了层浑浊的泥浆。走两步，到五号罐，见液面比四号罐略矮，同样水面也漂了层泥浆。忠宪拿起四号罐液面尺，微用力一挑，土色的薄薄一层泥浆下面是清水，随即招乎老季，金青挑了台隔膜气泵，用蒸汽化了管线，热了气泵，通了气，气泵不工作，一时半会也找不出原因。见高华从加重罐上来。上去询问，高华说气泵坏了，里面的零件坏了，已经报料，这两天过来，来了件换上。忠宪微皱眉，只能提过机房的小潜水泵，泵上接了绳子，泵前连了一寸的软胶管，过泵房，直通锅炉水箱，罐上忠宪合了电，听小泵在水里哋哋的转，不见管子鼓起来，心下琢磨，不上水？又用手摸了摸水管线，没有水流流过，松了松潜水泵的绳子，泵往下沉了一块，泵还在转，还是不上水，对讲机问在锅炉房的老季是否有水流出，老季道，没有流出。老季让在一在锅炉这边看着，自己到罐上，见忠宪已经把泵提出罐外，忠宪说明了情况，老季合了下开关，泵转，道，压力太小。不然就是泵坏了，明天找司机长问问。
老季道。把三号泵那根蒸汽管线关一半，有点热气温着就好。这要是放十五年前，我找点布缠在管线上，倒上柴油，火一点烧一阵就通了，现在是不允许了。咱们后半夜拿桶拎几桶添添水，就好。
于是三人又开始清泵房地面的冰渣子。忠宪被叫去场地操作动力猫道，送接头上钻台，各式的接头已经放到猫道绞车的凹槽里，忠宪启动猫道液压站，预热了三五分钟。抬头见孙元识，刘在一站在钻台坡道大门口，放下两根档柱之间的链子。忠宪启动猫道小推车，卡住凹槽里的接头，停小车。启动绞车，绞车缓缓上升至刚好到钻台停下。在慢慢启动小推车，配合钻台气葫芦，接头一个接一个吊到钻台合适位置。放下绞车，运剩下的接头，起绞车，绞车上升到一半忽然卡顿了一下，忠宪见状迅速停止操作，又轻按了下，松开，绞车明显被什么卡住了。忠宪转到后面猫道一看，一根液压管线已经挤在绞车与猫道主体之间，二者之间本来间隙就小，八成是液压管线太长，起放绞车吃劲，管线振动到绞车轨道里。忠宪拿手电细看，管线挤扁了，没烂，没有油漏出，心中庆幸，挤成这样，管线没事，质量真不赖。他把猫道机的事，通知钻台，暗想，刚才没留意观察下面，注意力基本全在上升的绞车。边想边停掉猫道机动力源，挂牌上锁，释放掉管线内余压。
副队长马士云，下来查看了情况。让张金青从泵房拿了撬杠，用撬杠别了下，管线没有被拉出来。马队道，我去开抓管机，你找条吊带，咱们把绞车往上提一提，看效果怎么样？忠宪找了吊带，马队缓缓起升抓管机夹持爪，吊带撕裂的声音传来，忠宪挥手示意停止，马队道。拿条钢丝绳来，忠宪找来四分的钢丝绳，猫道绞车这次成功提升了些。忠宪从侧面观察，告诉金青拿撬杠别着挤住的管线，尽可能别动，又让马队缓慢下放夹持爪，被提起的绞车下放，渐渐脱离挤着的管线，直到绞车下放完全，别着的管线与绞车分离，成功取出。马队开走抓管机，过来看挤变形的液压管线，管线挤压处，连压带磨已经破了胶皮，胶皮里的钢鞭有些已经挤断，漏出亮程程的钢丝，马队拿遥控器，控制绞车来回起升了两次，管线吃压启动的时候，一晃一晃的整体往前窜，又观察挤压处没有漏油，让忠宪找手钳子把钢鞭的断丝清理掉，自己则找个小锤慢慢敲打，把挤扁处的管线大体复原，又拿胶带在挤扁处缠了几圈。金青则把管线重新捋顺，拿了绳子，一端把管线与其他液压管线固定在一块，绳子另一端拴在猫道铁质框架上，这样抵消管线往前窜的力，液压管线就不会并到绞车轨道里。
马队叮嘱操作时注意观察，并离管线远点，管线受伤的地方是管线薄弱的点，一旦突发异常，憋压，大概率从薄弱点爆开，接头全部送上钻台之后，十一点半，司钻招呼到点吃夜班饭。蒸箱里两个菜，排骨，番茄炒蛋，一时大家边吃边聊些诸如上口井结算，上个月奖金的话题。说起上口井的事，高华不禁想到，上口井二开快速钻进，没多久憋了泵，泄压管线里的泥浆注入本就块满罐的六号罐，迅速漾了罐，一地泥浆，下班一个班人清理到九点多。水基还好清理，三开油基泥浆，加重失误一地泥浆，倒闸门失误一地泥浆，两次都赶在夜班，加重那回最为严重，断断续续清理了两三天。接近五十的人了，突然感觉自己真是老了，身体，精神要适应井队这长时间的劳作有些吃力，易忘，易乏。年年冬季的夜晚，寒冷刺骨且漫长，这小三十年自己是如何走下来的。晚上做岗太困，躲到围栏外抽烟，想起的总是年轻时候的过往，如昨天一般。元识想起上口井放喷，火焰高达十五米，便问老季道，这口井不会气量也很大吧？老季道，难说，上口井，末期穿气层，关井不及时，一次漾了缓冲罐，一次把出水管前的胶皮软管顶出来，封井器，钻台底座上全是泥浆。那卫生搞的老费劲了。
歇了半小时，班里一块先把方井边三台泵的连接胶管，从后场抬到方井到振动筛之间，摆好。共抬九根，每台泵配三根，接起来长度绰绰有余。胶管与胶管之间装上连接接头，接头用链条卡子固定在胶管上，胶管跨越方井与钻台底船，底船向上通震动筛，缓冲槽，这两个点，空间作业，花了些功夫。三台泵，一台十一千瓦的潜污泵，配三根六寸胶管，一台十一千瓦长杆泵和一台七点五千瓦长杆泵，分别配三根四寸胶管。
人员分开，老季三人继续清理泵房，一，二号泥浆泵之间的高压管线已经稍有些温度。忠宪却道，先提水给锅炉水箱加水，水量不多，金青去找小推车，老季跟着忠宪去机房材料房找了两个五十升的白桶，三人到生活区水房接水，接满，上车，推回锅炉房，倒进水箱，如此推了十几趟，估摸着够用到天亮。便不在去接。三人在锅炉房暖和了会，忠宪被马队喊去方井，给三台泵接了电，实验了正反转。勒正宣指挥钻台上扶气葫芦的花向南，把接好的泵一台一台放入方井就位。又去振动筛把胶管的末端固定好，防开泵排量大甩出。接胶管这一工作顺利完成，接近五点。勒正宣带人去锅炉房缓一缓。零下十二到十五度的夜，即遍穿着棉裤棉袄，这还的亏没刮风，棉袄里套着保暖，在外面没多久，还是会被冻透。
忠宪适当调了锅炉房电暖器的温度，门开了一条缝。老季，金青也进来，一时大家在里面，各自找地坐，或仰头瞌睡，或侧头眯眼，或低头支颐，鸦雀无声，享受这难得的温暖片刻。一阵过后，勒正宣看看时间，带领大家继续开始工作。老季，忠宪，围绕泵房。金青去拿些棉毡和塑料布，大伙在锅炉房把其裁剪成条，方便一会给节流，压井管汇冬防保温，花向南找了红色的宽胶带，放在电暖气的支架上，天气太冷，胶带会脆，往往撕不动，或者撕坏或者易断，烤一下，这些问题迎刃而解。在一把电热带一圈一圈的绕在压井管汇上，绕完又跑去节流管汇，同样一圈一圈绕好，留好头，勒正宣等人开始裹棉毡，包塑料布，缠胶带。
东边的云微白，天稍蓝，路上零散的车在树影里飞驰而过，夜晚即将过去。天上的星辰又陪了他们一夜。接近八点，白班开完会接班，夜班下班。乜嘉与简单开了班后会，问防冻保温做了多少？正宣道，压井块包完了，队长道，不错，等一开完，装完防喷器，再一块包。又强调晚上注意保暖，白天抓紧休息。
十一个小时过后，又是夜班，白班上午通过甲方验收，下午开始钻进，一开三百二十米，至夜班接班还剩八十多米，钻进完，简单来个短起下，便进入下套管模式。又将是一个不眠之夜。接班，天晴，无风。张金青站在方井边观察方井液面，随时开关泵来调整液面。陈忠宪在油罐把油加满，负二十号的柴油，不太禁烧，发电机的轰隆声传向远方，还是用网电安静。老季在泵房正换一号泵的冷却水，白天送来了水，储备罐，强冷水罐都蓄满了清水，几个隔膜气泵，解冻，换件，都能正常使用，锅炉水箱管线直通强冷水罐，随时可以加水。泥浆高华量了页面，开始填表。孙元识在二层台穿着厚厚的军大衣待命，一根立柱很快便打完一半，在一，花向南，雨衣，雨裤穿好，清理着转盘附近的泥浆，勒正宣在司钻房精心扶着刹把，马队则站在他身后，抱臂，望着司钻房侧面窗外。
窗外是蠢蠢欲动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