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一章 转正

T.D.Lemon.1900

趁着月色，在采油管理站内部走了一圈，一共就那么几间房，志飞陪着我每个房间里转了转，不同的仪器，备用的材料，各式的工具，简单介绍了些用途。稍晚回宿舍，聊了会天，吃了夜宵，他就回办公楼值班，我则睡觉休息，约好晚上巡井一块去。
被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眯眼见志飞正在掏床底下的雨鞋，在一看表，已经五点半了，在看窗外已经微亮，刚准备埋怨志飞夜班巡井没有喊我，志飞则开口道，接到老百姓的线索，说自家虾池子水面上有油花，而且越来越多，估计埋在池子底下的输油管道老化，漏了。走，去现场看看，他换了旧工衣，我们坐着维修队专用的皮卡。开了二十来分钟，到了老百姓的虾池子。太阳快落山了，风不大，迎面吹来，可见池子岸边已经堆积了一层油。
虾池子约有四个篮球场那么大，维修队的两个师傅看了看岸边管道的位置，等了等，拿着手电又照了照。志飞心里估摸着管道的走向，沿着岸边，一步一步往前走，寻找漏油的点，没走多久，就发现了漏油的点，油滴开花一般，从水底隔一会冒一朵上来，又快速扩散在水面。志飞继续往前走，绕了池子一圈，没见其他漏点，回来说道，的亏这管道距离池子边两三米远，要是走中间，那这工程就大了。我道，为何修管道的时候，不绕开这池子，志飞道，先有的管线，后来老百姓才搞的养殖。得尽快抢修，他给队长打了电话。队长让稍等，志飞给两位师傅打了烟。这样大的修复是需要层层上报，一层一层的批准，志飞接到了队长的指示，关下，减压就近的井。漏了的管道，并非主要的输油管道，所以操作流程也不算复杂，若是主油管道，那就麻烦些了，还要启用副的油道管线，短暂的试压等等很多流程，不过还要参考修复的时间长短等等。
这抢险比冬天冻了管线，吹扫管线好的多了。几个人开了作业票，大队上拉了台挖掘机，三个人加一个挖掘机师傅正式开干，维修队的师傅再次确认了漏油的地点，指挥挖掘机从周边先填土围一个坑，挡住水，露出管道，彻底关井，在堵上管道，在试压，稳压，开井，观察48小时。大体就是这么个流程，我问志飞这虾池子污染得陪老百姓多少钱？师傅说这个判定损失走法律程序吧，要是私了也行，不过一般谈不拢，该是多少就是多少。我说为什么老百姓明知是管道在池子下面，也要在这里养虾，有碰瓷的嫌疑，一位师傅道，这地本就是老百姓的，我们只能说是出面协商，一般就是让他们把池子建在远离管道的地方，若是先有池子，管道设计之处肯定要绕开的，有些管道绕不开，就找老乡商量，不过老百姓在建设池子之初，是要协商签一份协议的，就是尽量双赢吧，遇到这种情况。尽量把双方损失都降到最低。
虾池子不深，很快就挖出了一个够三个人作业的坑，坑里接近管道的淤泥挖掘机不敢动作太大，以免碰伤了管线，没必要增加更大的工作量，志飞和维修队的人倒着清理淤泥，三个人从上到下站成一线，把清理的淤泥统一装进大的黑色包装袋子里，淤泥里也有漏油不能随便挖出来处理，造成环境污染又是件麻烦事，这次抢修的很多流程，都是要写成书面报告的，包括泄漏石油的处理花费，老百姓的赔偿花费等等都要有回执单，存档的。
最下面的淤泥，粘在管道上的不太好清理，混着水，铲一铲子需要很大的力气，还流动性很大，铲不了多少，大家都累了一身汗，慢慢清理着，一个半小时左右吧，清理出了焊接补漏的空间，我看见管道上锈蚀的孔，然后维修队其中一位有证的焊接师傅就开始工作了，天已经大亮，昏暗中焊接的亮光一闪一闪，刚才挖泥出的汗，冷下来。粘在身上有些不自在。焊接完毕，基本上算是完工了，开始打压，稳压，十来分钟压力是稳住了，堵漏基本成功，维修队的师傅们先撤，等到早班人来，没什么意外，就可以开井继续生产了。回采油站，跟着志飞吃了早餐，管理站的早餐一般，我盛了碗番茄面片，简单收拾，志飞交接班，二人便各自骑着各自单车，往家走。
阳光正温，田野里绿意浓浓，生机一派。鸟儿宛转飞翔于蔚蓝天空，风和日丽。志飞道，听闻有转正的消息，采油工的条件是高级工，还有能拿到局级荣誉，具体什么级别的局级荣誉还不知道。我道，消息准确吗？志飞道，听领导说的，正式文件没见。我道，高级工，没到年限能考吗？这条对于入职两三年的我们来说，属于困难模式，再说局级荣誉，参加什么样的油田竞赛，或者干工作干到怎么样的程度，才能获得局级荣誉。也就是说获得局级荣誉的渠道有多少？含金量要多高？况且要参加油田竞赛，我觉得能被选去，自身的硬件，软件都得行才可以吧。志飞道，士泉这两年大大小小的比赛参加了不少，前阵子刚按规则拿到高级工的级别证书。我道，看来采油破格的机制还是有的。井队应该也有吧，听说过竞赛，比武之类的，不知道是不是每个队都有选拔机制，回去问问队上。志飞道，为什么转正不提前个两三年通知，让人有所…对，那样基本人人都是正式工了。我道，其实不然，提前两三年，先定好具备成为正式工基础条件，两三年后再把具备基础条件的人员公平公正的筛选，刷掉一批。志飞道，先拿入场券，再考核定乾坤，考核难度，方式方法比第一轮更严格，更公平，带举报，带申诉机制。人人皆可参与，人人皆有机会，不错。我道，转正的机制应该循环起来，不能保证年年都有，两三年转一些也行，就怕今年转一批，明年就不知道又要等到何年何月了。志飞道，你放心，这次的转正条件一出，这两年会有大批量人员往这条件上努力，有枣没枣先来一杆子。我笑道，这是什么比喻，当然喽，这也算是变相鼓励人积极向上。好事。心里又琢磨，临时工也应该参与进来。又想，不知一块招工的发小，在油田各岗位都修炼到什么程度了，要是招工定岗在采油厂门岗，又会是什么条件转正呢？那么纹羽的护矿队又会是什么转正条件呢？对了，他受了伤，有工伤等级。油田转正在对待这些有工伤的人员时，转正条件是不是相应的放宽一些。
胡乱想了些，又唠叨着埋怨志飞晚上没带着我巡井，去自然保护区看看夜景。志飞道，看你睡的香甜，没好意思打扰，下次，你再来，咱们一块。我苦笑一声，深知下次，何年何月？也算是体验了把采油工，八小时制，一个月轮休八天，下班回家，较钻井队节奏自由。想干采油工。后悔当初招工没有选择采油，我亦没有一鸣他们那样的能力和关系，在井队没多久就能胜任重要的岗位，没几年就能调出钻井一线，那么辞职在等下一轮的招工？这个Bug应该已经被修复了。招工一共持续了几批，我处于后期，没机会试错，前期我们石油大院的大哥，到了井队一看不行，抓紧辞职，从新还能等第二批，第三批。我之后，还有一批短期对口，到此，招工的大门悄然关闭，后期发小招工开始有条件的筛人，刷下来的一句回家等待，这一等就是两年，如若再次开放招工，要求肯定更苛刻。气温柔和，路边的白蜡树叶片萌生，树下，自助洒水机咔叽咔叽的绕一个大圆，均匀的灌溉着渴望生长的植物，水扬到路边，溅到我的脸上，微凉，让人清醒。做一棵树不好吗？长在哪里，算是哪里，努力扎根，积极向阳，省去了不少烦心的事。正想着，接到马士云的电话，停车在路边。马队说队上报名，让后天我们去淮洲培训吊装指挥证。了解了培训天数，住宿情况，食宿等，与马队约了早上时间，一块出发。
培训七天，四天实操，两天理论，一天考试。实操的广场上，老师在吊车前讲着吊装的手语，要主钩，单手自然提拳，置于头上，轻触头顶…我琢磨着以后井队吊装物件不会真么繁琐吧，这两年在现场，给吊车一部对讲机，副队长拿着对讲机，直接与吊车司机沟通，也没见穿吊装指挥服的，推拉杆，牵引绳几乎很少用，不过，这应该是最正规的吊装方式吧，看似繁琐，不知道熟练了，大家配合好了，应该也不慢吧。我瞥一眼对面站着的其他钻井公司的学员，表情多些惊讶茫然，在往那边议论的人群看。呦！建平？那不是安建平嘛！比起学校那会脸晒黑了，人也瘦了不少，中分发型还是没变。我见他表情平淡，站在前列，认真的看着老师指挥吊车把一个小桶从一个指定位置吊到另一个指定位置，全程手语。那老师道，咱们从头在学一遍，我做动作，大家说步骤。我慢慢往后撤，弯腰绕过后排的人群，悄声挤到建平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建平回头见是我，一愣，随即微笑着说，你也来了。我道，对阿！他性格内向，腼腆不合群，可不妨碍我们叙旧，待到下课，问起来，他已经干架工。你们那边都是深井吧？我听朋友说有时候起下钻还要背着空呼工作？待遇怎么样？对于他连珠炮似得提问，我一一作答，最后他又郑重的问我，一鸣的事听说了吧，我道，知道了，伟诚跟我说了，伤的很重。建平道，我们队上都通报了，班前会学习了，具体事故经过我也没看，只是希望他能少些痛苦吧。我就一次方井踏板踩滑了，人直接顺势落方井里去了，我道，没摔伤吧，他道，没，方井才两米高，下面的淤泥才到膝盖。我道，这么浅，我们那边的有个四五米高。他又道，你也要小心。我道，家里的搬家安装真么正规吗？建平道，哪里，我们基本几个简单的手势，或者喊起来。我一听喊起来就笑了，井队的职工嗓门确实练出来了。建平道，沙特那边，或者国外应该是这个吊装模式，他们比较正规。我那哥们去了沙特，他前几天休班刚一块吃了饭，人家那边，人性化很强，伙食好，住的也好，管理也好。岗位责任分工细致明确，什么岗位就干什么岗位的活，钻工就在钻台，司钻就扶刹把，只是吃饭的时候副司钻来替替，副司钻就在泵房，场地上的活是一个场地大班带着四个场地工把场地的活全包了，卫生要求也没那么高，超过四十斤的东西不允许用人抬。常备一台五十吨沙漠吊，还有一辆应急大巴车，那大巴常年停在井场外，井上有什么大事，撤离用的，司机每天都在井上。我道，司机天天啥也不干，发多少钱呢？他道，该多少多少，不会少的。就是撤离时候司机才上。连厨子，服务员，乱七八糟人加一块，一个队得有一百来口人。钻工一年算下来能拿到小二十万。他东一句，西一句，断断续续的把沙特大概的情况讲完。我道，你当时没报名吗？我还去了，面试被刷下来了。建平道，那边温度太高，我适应不了，况且老爸身体不行，随时需要照顾，沙特那边倒班是中午十二点对晚上十二点。可能是时差的问题吧。
听到这里，感慨我这运气就差了那么一点，这似乎就是理想的钻井模式。聊起培训班的其他人员，都在井队慢慢成长，贵在坚持。中午跟马队一块吃饭，跟他说起从建平那里了解的沙特钻井模式。马队道，国外有些地方的钻井模式很完善，人性化程度很高，工人的薪酬待遇自不必说，这跟他们的井好打，出油率高利润高有关，毕竟好的模式需要大量的资本作为后盾，经济社会，多数人，就拿队上临时工来说，井队不盈利，亏损，活多，工资开的少了，人家直接走人不干了，而在队职工，更是想办法调离一线。在智能化，机械化不高的眼下，人员流动大是井队的常态。第二天，又学习了吊装的棋语，吊钩上升，小臂向侧上方申直，五指自然伸开高于肩部，以腕部为轴转动。停止，小臂水平置于胸前，五指伸开，手心朝下，水平挥向一侧。伸臂，转臂，缩臂，降臂。练习的时候，我常常出错，第二，三天熟练了就好了。不过，不知道国内钻井什么时候开始用的到。本打算见许文玉，张永强，后来一想算了，各忙各的，没事先不打扰。
接近考试取证，抽空回趟慢城，参加志飞的婚礼。人群里见伴娘，听她说话好熟悉，哪里听道过，一时想不起，晚上志飞婚礼回请，大家吃了饭，在餐馆里开了麦，每人点首歌活跃气氛，等到伴娘苏沁恬开唱，我才想起刚上班，二姑介绍相亲的女孩，虽未谋面，但隔着一个饭桌包间，这声音音色是不会错的。女孩文静从容，身姿绰约，记得二姑说是学音乐的，若当时见一面，现在会如何呢？是我逃离了现场，哈哈。心中一想，不好，女孩搞不好也已经知道我是那个没有赴约的人了？也不一定，以女孩如此条件，应该相了不少亲了，追求者很多吧，估计也不会放在心上，没结婚是定了，结婚就不能当伴娘了，应该有男朋友了吧。我默默吃着果盘里的西瓜，若无其事的和周围的发小嬉闹着，难免聊到最近转正的话题，冯士泉采油注气，今年已经被聘了技师，王芷尔慢城职工医院，管理局技术能手，凌依云采油队，管理局集体金奖，若是转正，也就这三人有资格。同时以招工为参考，大家也间接猜测今年有这个政策，最快明年有没有？最慢以后哪一年有？听说正式工人在油田都是有比例的。这次补充完毕。下次要等多久？这次机会把握不住，下次什么时候就不好说了。
哎！工作，工作。哎！转正，转正。
索性不去想，就顺其自然。我上去抢了麦，道，下面有我，钻井队的一线钻工，为大家带来一首崔健的，花房姑娘。会唱的举起你们的双手，跟我一起唱，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