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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七章 沙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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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0-7 18:31:07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T.D.Lemon.1900 于 2023-10-18 16:43 编辑

九二年第三届中国石油技能大师竞赛,笔试部分在淮州宾馆举行,天南海北各大油田的技术精英汇集于此。可是老孙前一天送别师傅,喝多了酒,到比赛现场的时候还处于醉酒状态,宾馆的大会议室早就坐满了百十号人,采油,作业,等等各工种都有,老孙稀里糊涂拿了份采油的竞赛题,也不知道怎么答完的,反正答完就走了。交卷时老孙一身酒气,监考老师拿过卷子大体扫了眼,闻到一股酒气,皱眉摆摆手示意老孙可以走了,根本没留意他采油的竞赛卷子上,写着钻井的单位。
直到后来出成绩,老孙没有上榜。一查,钻井笔试没找到试卷判零分,实操第一名,综合成绩自然没上榜。后来采油队的领导驱车赶到钻井队,约见了老孙,原来老孙在采油竞赛的笔试部分拿了第一名,实操确是零分,采油厂的领导主要想听听老孙对油藏动态的全新角度分析。据当时在场的人说,队长把老孙叫过来时,老孙刚刚改了泥浆循环罐连接,戴一顶边缘变形的钢盔安全帽,眼神坚毅,穿一件白色背心,蓝色工裤,半身泥浆星星点点,采油厂的领导说明来意,老孙直接现场画了幅本区块的油藏分布图,那些领导拿着图,只看了一眼,便吃惊的说道,这不符合规则。老孙微微一笑,漏出一道洁白的牙齿,郑重的说道,去他妈的规则。
听他们说起老孙的这段往事,大家都哈哈大笑。节后恢复生产。工程公司下发报名去沙特的消息。我报名想去,主要是听说钱多,一年二十多万,但是环境恶劣,其他什么情况不得而知。技术员刘莘也报了名。给家里打电话,母亲不太同意去,说太远了,出国?总是感觉别的国家不如自己国家好,又战争,又纷争动用武力武器的。父亲倒是肯定支持,我这两年每去一个地方,父亲总是会在地图上用笔划个圈,做个标识,在找来这个地方的资料查看半天,尽管我回家基本闭口不谈工作,但是父辈们没事聊起自家招工的孩子,父亲总是能把我在的地方说的详实美好,仿佛我即上了班,又旅了游。父亲也是觉得男孩子总得到处转转,亲身体验,见见每个地方的风土人情。开眼界,见天地。
那就去?
去不去的成要在培训,面试之后才能定,脱产培训为期一个半月,军事化管理,封闭式培训。地点,工程公司国外项目部培训中心。我和刘莘一块去报道,报道大厅内人满为患,听说家里这边淮南,淮北报名的也很多,韩锦奕挤过闹哄哄的人群,冲我打招呼,我笑道,刚好,又可以分到一个宿舍了。与他见面,分外兴奋,聊着各自的工作近况,他道,你现在在哪里?我说贵州六盘水,他道他在重庆南川,他道,你什么岗位,我说场地工,他叹口气道,我们队上两个领导说不到一块去,感觉工作成了次要的,内耗站队成了主要的,我来培训也算是躲两天清净。你们队上谁说了算?我道,队长啊,队长抓生产,书记抓生活。他道,会扶刹把吗?我道,没接触呦!他笑说道,我第三天就跟着我的司钻师傅学刹把了。不过我更想干机房。我道,机房好岗位,队上都是些有关系的在干,要我说还干什么钻井?不如咱们一块辞职算了。
锦奕道,去国外看看,我哥的同学在埃及打井,听说,人家国外的钻井秩序,人性化程度比国内高。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又聊了阵子上班经历的乱七八糟的事。他说还记得咱们的群里,吵着说,有的队正在试验上两个月休两个月的到休班制度。这应该是被叫停了。我听到这里,心下黯然,觉得这么好的决策没有推广起来,便问道,知道原因吗?他道,据说是人手不足。我默默点头。
刘莘报的技术员岗,跟我们钻工岗不在一块培训,不住一个宿舍楼。上午报道,分完宿舍,下午分班,第二天开班。早上六点半下楼操场集合,六点四十点名跑操,七点吃饭,7点半上课,十一点下课,下午一点半上课,五点下课,晚自习七点到九点,培训很简单,上午是钻井英语单词的学习,下午是钻井过程中英语的口语练习。只有一位代班班主任,课程都是多媒体视频教材,没人讲解,每人领两本书,国际钻井日常生产语录,钻井中英对照表,我翻了两页,英语水平不高,很多音标发音都忘了,会拼错,
锦奕是本科生,口语,单词只看了几天便得心应手。很多都是跟他学。学校不让回家,只是打个电话,偶尔还是会跟锦奕打打球,见过刘莘几次,总是胖呼呼乐么呵的,问我怎么样,我说还行吧,有些把握。就这样每天按部就班的学习,感觉自己在进步。半个月后,开始报名自己想干的岗位,在进行有针对的岗位英语培训,有专人讲解了每个岗位的作用,与国内钻井差不多,不过他们的场地工叫场地大班。具体工作内容是带着几个工人负责场地上的一切事。我就报了场地大班岗,开始学习相关岗位的英语口语交流。心下琢磨,至于这岗位具体干什么?我也不是很清楚,猜想应该还是场地上那些事情吧。先不管,去了再说。潜心学习,无忌则报了司钻岗,想着两年前刚入职钻井队,不是太幸运,没能分到一个队,不知道这回怎么样?能分到一个队最好。我们二人互相勉励。期待入围。
转眼已是临近考试,通过这几天的学习,我信心增加了不少,直觉
锦奕问题不大,我七三开吧,这时候就体现出上学时候的文化课功底差距了。距离考试还有个把星期,忽然没了信心,觉得去了国外还是干钻井队,换汤不换药,心中还是觉得不要干钻井队了。不干井队去哪里呢?在没有确定方向之前,先拿着工资干着。考试如斯来临,时已到三月份,干燥寒冷,这几天晴的厉害,太阳大个,天空从这边天际到那边天际,蓝的真蓝。笔试我倒是不紧张,上电脑操作,顺利通过,待结果一出,应该是刷掉了近三分之一的人,不过还有机会,若通过人数低于预期招人人数,则还要从刷掉的人中补选,还是要继续学习。
第二天上午面试,
锦奕则是下午,提前知道面试的考官一共三个人,一位是国外井队的监督,美国人。一位是现场的翻译,中国人。一位是中国的驻沙特办事处的工作人员。面试一个人大概三五分钟的样子,我在走廊里等待叫我的名字,前面有的很快就出来了,估计没通过,我心跳的厉害,站起来,在走廊里来回溜达,窗外,今天多云,墨色的鱼鳞状的云慢慢向南移动着,外面依然寒冷,找不到一点绿色,世界也灰蒙蒙的,没有生机。叫到我名字的时候,我的大脑里一片空白,进去,坐下,环顾了下面试的环境,努力想几句简单的英语语句,心态稍缓,慢慢不在紧张。看着对面那位坐在椅子上消瘦的美国中年人,黄色的卷发,一脸的黄色胡须,一身杏黄色工衣,工装鞋是我喜欢的类型,记得,美国人简单问了三个问题,第一个日常交流的用语,问我早上吃了什么?这句勉强能听懂话,我嗑吧着算是回答上来,第二个涉及报考岗位的问题,没听懂,中国翻译说问的你们队用的筛布是多少目的?我只听懂几个简单的单词,连起来就不知道他说的什么了。第三个是谈一谈你对钻井智能化的理解,这我还是没听懂。
去沙特是没戏了,英语水平还是不行,上学的时候打好基础是多么重要!最后两个问题即便是听懂了,让我用英语跟老外交流,我还是不行。这也是人生第一次能跟外国人面对面交流,全程有些小紧张。
锦奕则顺利通过,刘莘没过确实很让我意外,可能技术员岗要求的更多更全面。锦奕留下待命,我和刘莘则订票回队。
一路风景本是美好,还是没心情看,去上班的心情依然沉重。到了队上,书记贺华清问了情况,让我们回岗位工作,说是以后这样的机会还有很多,随时关注,平时还是要多学习。以后?我心里一阵乱,见书记脸上已显疲态,头上白发很多,眼神确是淡定从容,自信的样子,他这二十几年是如何在这里度过的?我能坚持那么久吗?每天十二小时的工作制就很头疼了。我还要坚持多久以后?刘莘还是大大咧咧的样子,没看出没去成沙特有什么遗憾。我向一号罐走去,抬头,发现钻台面上的方钻杆斜着立在那里,水龙带也不动。老孙在罐上,见我,笑说道,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我突然觉得井场比较安静,刚准备开口,老孙道,卡钻了,他顺手指了指钻台上,接着说道,正协商如何解卡。我问道,这,难度很大吗?老孙笑道,看运气了。简单筛子周围转了转,去机房找陈忠宪,忠宪正跟司机长接油管线,忠宪见我,道,回来了。我顺手边帮着他们把油管线盘开,边说道,没去成。这管线是往哪里接?忠宪道,准备打六方柴油到井里,泡一泡,看能不能泡开。我道,有点浪费呀。司机长刘义斌只是笑了笑。我想了想道,要是一直卡着,解不开怎么办?忠宪道,炸开。我道,炸开?眼前浮现一人拿着一捆炸药,订好时间,沉到井底,人员全部撤离,只听哄的一声,炸开了!我怀疑能放到那么准的位置吗?
两天之后,柴油仍然不起作用,老孙说晚上要运一批强酸来,看能不能起作用。我说强酸那不把钻具都腐蚀了?老孙道,钻具没事,不会有太深伤害,卡住钻具的沙子,石块,会被酸腐蚀,三月份的天黑的早,油菜花被红彤彤的夕阳依然,花尖都成了红色,一层一层伸到山下,很快天上的星渐亮,运酸的车灯由远及近,进井场,才看出是辆小货箱的货车,司机按要求开到接近液气分离器,下车,开了后面货车门,交了单子。班里则负责下白班之前把酸卸下来,夜班负责往井里打。副司钻季长辰开着叉车到货箱后面,我和孙元识带上皮手套,口罩。上货箱,里面是八桶一百八十升的蓝色皮桶,元识检查了桶上的盖紧固牢靠,我们两把皮桶轻轻放倒,往叉车铲子上推。一次两桶,第五桶放倒的时候,桶盖漏,我们把桶又竖起来,盖子上临时加了层塑料布,暂时不漏,赶紧往下卸,我已经能闻到滴落在车厢里酸的刺鼻味道,感觉老孙说的对,这酸泡个石子,全部融化不敢说,泡软,泡酥是没有什么问题,卸完下班。
出井场,山野间零星的几点灯光,头顶银河,群星璀璨,油菜花的花香弥漫四周。班里人,互相调侃着,酸要是在解不开怎么办?元识道。解不开有老孙那。让老孙做做法。这个月奖金又受影响了。老季道。老季说完,大家都笑了。老孙在后面也跟着笑笑。奖金应该影响不大吧?我哥们那队又断钻具,又漏的,也没见少多少,在一道。赶紧休班了。司钻勒正宣道。晚上出去吗?在一?嘉乐问道。大家你一嘴,我一舌。寂静孤独的小路上添了些活力。为什么奖金效益要以进尺为衡量标准呢?我问道。感觉这边井难度系数大些,淮北的哥们说他们一个月两口井,好打的很。不过搬家累。长辰说道,家里打的快,三个当天我也遇到过,晚上搬家安装到一两点,第二天就能下套管。我听了确很是震惊,他们是如何坚持一干就是十几,二十几年钻工的呢?
洗漱完,长辰,在一到我宿舍喝啤酒,长辰四十出头,干练活泛,为人亲和,我很是喜欢和他在一块干活,长辰说起孙科学早些年做法处理事故的事情,我和在一认真听着,九十年代,那时候还没出来外闯,井队搬迁至泰兴区李家村,井场周边坟地太多,井打了一半怎么也钻不动了。在一问道,没卡钻吗?老季道,没有,都正常,开始以为是钻头的事,起上来发现钻头几乎没什么磨损,又下进去,还是打不动,又起上来,换了钻头,还是不行,就这样连续换了三次,第四次换的进口的钻头,试试国外产的如何,下了个德国产的钻头,到底依然打不动,更诡异的是钻头刚接触井底,悬重表为零,井深指示为零,提起来,又都恢复,最后决定盲打,还是打不动,领导一看这不行,这时候就有人支招了,周围的坟地太多,得去拜拜。领导买了些瓜果烧纸,带着几个大班各个坟头烧了烧,又下钻,到底还是打不动,准备放弃,领导突然想起有些邪乎的老孙来,在一听到这里笑了起来,我也跟着笑了,在一边笑边重复道,有些邪乎。老季道,怎么说呢,有些人就是有些天赋在,咱们正常人眼里觉得不可思议,老孙就是,听说他的档案,档案上只有他一个人的名字。听到这里老孙在我心里又增了几分神秘。接着说,我喝口啤酒说道。老季道,老孙对领导说,晚上十二点。钻台井口正南,说是什么坎位,队上属龙的最年轻的人配合他,领导按他要求又买了些现杀的牛羊,新采的瓜果,一些驱邪的道具。当晚零点,井场清场清人。老孙和他的搭档身穿黑色麻衣。到钻台,老孙脸上用狗血画符,搭档脸上用鲤鱼的血画符,老孙手里拿着用纸钱写的符咒,踩着八卦的方位围着井口左转一圈,又转一圈,边转嘴里还叽里咕噜说一阵,唱一阵,笑一阵,哭一阵。像是与谁在喃喃交流,搭档则时不时接过一张符咒,在井口八个不同方向点燃。说到这,老季喝口啤酒,继续说,第二天中午十二点开始下钻,这次到底正常钻进了。
又聊了会别的,散去。躺在床上琢磨着,
锦奕兄弟应该已经办好护照,设备打包海运,做好去沙特的准备了吧!
哎。闭眼,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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