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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二章 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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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5-22 17:37:22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休班的日子一天天临近,心情也好了很多,第一次正式上班,一共上了四个月零十三天,一个月前经管员曹志彬拿来了我和无忌的工资卡,公司统一给新员工办理的建设银行的卡。志彬说道,你们赶上好时候了,基本工资这月开始涨了一倍,以后随着工龄增长还会小幅度渐涨,和正式工一样。我问道,那临时工呢?志彬道,他们还是那样,每月基本工资不变。我接着问道,那什么时候他们也能跟我们一样?志彬道,这得看集团公司那些大决策者们了。他见我还要问,便又笑说道,快休班了吧,来多久了?我说道,四个来月了。他又道,无忌来了跟他说声,到我这里来领工资卡,我怕我忘了。我点头,见他接了电话,便离开。距离休班还有五天,让副队马士云一块定了火车票。我与马队,忠宪还有三个大班下午三点六盘水的火车,勒正宣,孙元识,刘在一中午一点的,班内剩下的一路。一零年初,网络还不是很发达,上网需要买个电信天翼3G包流量的手机卡,再买个上网设备,插在笔记本电脑上。井队距离小镇近,信号还好些,井队在大山里,也能勉强上,登陆买火车票的网站,输网银号,输密保卡数字,直接买票就行。早些时候比较原始,还要麻烦经管员统计好人员,到就近的火车站窗口去买票。马士云看了看软卧的价格,算了下每个季度可以报销的路费,还是定了硬卧,告诉我下铺随机的,不过年轻的基本分到上铺,没几分钟出了电子票,我上铺,他中铺。
上班第一次休班,盘算着回去做些什么?银行卡里这四个月,还得按三个月算,补助要压两个月发,加上补的这几个月的工资,四万多一点。第一次挣真么多钱,心里格外兴奋,回去先把钱给父母吧,首先见见石油大院的发小们,请他们吃饭,还要参加冯士泉的婚礼。那休班之后还回来吗?跟父母反馈下井队的情况,不行就不干了,反正招工培训的培训费都挣回来了。心里盘算着这些事情。仿佛周围的一切都美好起来,站在筛子前,远处的青山,近处的杉树,天空的鸟儿,地上的虫儿,队上的人儿,都那么亲切和顺。
最后一个夜班,兴奋的没有睡着,我在罐周围来回走动,似乎像是要与这里告别。不知道未来还有机会到这里来吗?外头的世界虽然好玩,但还是家好。次日清晨,换好了衣服,收拾了行李,班里加上一起休班的泥浆组长,安全员,工长,一辆值班车,雇了一辆车,两辆车载着大伙去六盘水火车站,木果镇距离六盘水两个来小时,一出井队,瞬间浑身轻松很多,越靠近六盘水,人渐多,屋社越多,一种重新回到人间的感觉。大伙车上有说有笑,轻松愉快。六盘水火车站不算太大,也几乎被人填满。孙元识不想乱逛,留在候车室帮大家看行李,大伙结伴散开,火车站就近逛逛,买些火车上的吃食。才十点多一点,忠宪拉我和在一去超市,我说你俩先去,我一个人走走,去网吧坐会,出火车站,火车站前方的广场上人员熙熙,行人各怀目标,各有心事,从这里集结,又从这里散去。我还是觉得大家要是都不出来,都分个几亩地,围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了此一生,是否幸福。羡慕那些傍山而建的农家,我层问过队上就近招来做服务员的农家妇人,你们一年收入多少啊?大姐说道,房前的地,基本种些水稻,就能吃一年,再拿着出去换些别的,当家的会出去干些散活,一年多了一两万,少了八九千吧,山里人闲散惯了,吃喝不愁也就没有什么了。这应该是正常的人类生活吧。
出火车站大厅,侧门几米远边上,有打地铺休息的几个人,地上铺着灰色的一排席子,席子上铺着毯子,毯子上面放着铺开的被子,被子里有的人在睡觉,有的坐着裹着被子吃东西,有的坐在被子上闲聊。男女都有,十几个床位的样子,床边放着堆在一起的行李箱,编织袋。可能是外出打工的人省个宾馆钱,就地而卧,估计也是下午的车,提前到这里等火车。
向站外走,各色的路人与我擦肩而过,广场上卖荷包的爷孙俩,黑色打底,红色丝线织图,配银色饰品的服饰,老人带顶黑色的小帽,孙女带顶满是银缀,银花的帽子。少女面容姣好,大眼睛,个头不高,老人头发花白,体格健朗,精神矍铄,手机扶着一根包浆的比他高一头的树棍,棍子上头分两杈,枝杈上挂满银线缝制,红色布料,巴掌大的各色荷包,精致玲珑。荷包里面显是用了什么香料,走近,淡香提神。引的数十人驻足围看,询价问料,那少女答道,左边的树杈上一百八一个,右边的树杈上挂的九十一个,荷包里装的料,是爷爷山上采的草药熬制成的。趋瘴避毒虫。我觉得包里的草药是加分项,重点荷包做的看一眼便赏心悦目,还有保平安的小字秀在包底。不少人开始还价,也有不还价直接买的。琢磨着买一个挂在宿舍吗?想想还是算了。
我溜达着前行。出广场,到商业街,卖各种吃食的较多,摆地摊的大爷热情的向大家推荐着他的蜜蜡,我见那摊上,旧报纸上放着一大一小两块暗黄色石块状的物质,石块上黄色的成份不太均匀,外面有的地方深黄,整体多数是浅黄,连串的小气泡被锁在蜜蜡里,如同在液体里瞬间被固化了一般。石块周围分布一些糖装颗粒的蜜蜡碎渣。我开口道,您这是怎么做的?那老头看我一眼,哈哈一笑,黑色的脸上漾起得意的笑容,这是我在山上发现的。蜜蜂酿的蜜久了,石化了。纯天然的,每天敲一小块,溶在水里喝,治气管炎。我一听治气管炎,便来了兴趣,因为父亲每到春天,气管炎会复发,问道,这蜜蜡怎么卖的,老者道,二十块钱一两。我说道,那我来三两。老者指着报纸上的那个小块,道这个六两五钱,按六两卖你。我道,用不了那么多,其实我心里盘算着,只是固态的天然蜂蜜而已,和蜂蜜差不多吧。老者看我态度坚决,不在啰嗦,握住小斧子轻敲那小块蜜蜡,一分为二。拿起小的杆秤,把一块蜜蜡放进簸箕状的铝制秤盘里,提起砣绳,开始称量,三两多一点。我也没有还价,塑料袋包好继续走。
街上人头攒动,见到我,拿着名片问是否住宿的的半老徐娘,我摆摆手,她依然不休的跟上我介绍住宿环境,认定我是刚下火车准备打尖的旅人,我依然没理睬她,只顾走,她又问我去哪里?可以安排车接送,价格合理,绝不宰客,我仍是摆手不答。她才调转身往回走,街边停着许多准备载人的摩托车,拉客的骑手大叔热情的问着来往的人群是否需要坐车,谈好价格的摩托发动机发出轰隆的启动声接单而去。在山里摩托车是常见的交通工具,简便快捷。
我匆匆找着网吧,再往前走摆地摊的较多,卖菜的中年男人,篓放一边,水灵的豌豆苗,鲜绿的小葱,叶片三角状椭圆的空心菜,两边狭窄中间胖的苦瓜,暗黄棕色的鱼腥草,摆在篓边。我见队上的厨师用鱼腥草做汤,也层偶尔凉拌做早饭的一类,我是吃不惯这个味道,只夹了一筷子,吃了一小口,勉强咽下去就再不吃了。曾见嘉乐吃的津津有味。我好奇鱼腥草的价格,蹲下来指着问道,这多少钱?中年男人道,这不要钱,买其他的菜陪着送些,菜都是自家种的,吃不了,拿出来随便消化些,我哦了一声,他见我没有买的意思,便豪气的说道,送你些,拿回去吃吧,边说边要拿塑料袋给我装些,这让我突然手足无措,不买些他的菜心里总觉得过意不去。我挥手说道,我下午的火车,回淮州的,路过想问问鱼腥草的价格。他点头,这边随处都是,哪有卖钱的。我微笑还以答复。
旁边一位卖贯肠的中年妇女,她旁边篓里站着一个三四岁大的男孩,皮肤粉嫩,无邪的眼神随着来往的人群不住幌动,手里的玩具小鼓一动发出咚咚的声响,妇女身后还站了个五六岁大的女孩,自顾自吃着手里的烤红薯,黄色的红薯泥沾满了嘴边的脸。要腊肠吗,自家养的猪,现杀的,松枝熏的。我见有人开始问斤问量,便走开。
前面衣衫敝旧削瘦枯槁的老人,花甲左右。拿着碗,腿脚一步三晃,对街上迎面的人群讨钱,多数人视而不见,绕过老人,那老人走到我面前,枯瘦细长的手指举起碗,我见他碗里五毛,一块的钱不少,一手端着青白色显淡黄的瓷碗,一手拄着随手捡来的树枝,我愣了下。他嘴里说着含混不清的话,微微摆动着手里的碗,嘴里的牙齿掉了一半。我慌忙摆手走开,走出十几步,回头见他麻木缓慢的又继续往前走,一双不太合脚的布鞋,没有完全穿进去的脚后跟踩在外面,对迎面遇到的人重复着同样的动作,对给钱的施舍者,笑着缓慢的点头,缓慢的鞠躬,而我也麻木的继续走。
我在卖抄手的店前停了下来,这边把馄炖叫做抄手,便坐下说来一碗,店家问我吃几两的,我看上面最大写着三两,估计与家里那边的小碗,中碗,大碗对应,就说来个二两猪肉白菜馅的。我问店家附近有网吧没?店家指着街的尽头,说一拐就到。店家把馄炖端上来,一碗放我这,两碗放在临桌的一对年轻人那。我见几乎没汤,想加些汤,见临桌的年轻人已经舀了桌上的辣椒拌在馄炖里,又把桌上小碗里研碎的花生米舀了些,少许葱沫,加入到馄炖里,拌起来就吃。我是不太能吃辣的,挖了少许辣椒,花生米葱末也拌上,又加了些醋,吃饺子一样吃起馄炖来。出了些汗,继续走,到了网吧,开了机器,主要是看海贼王更新到哪里了?四个月,有十几话没顾的上看,在这里一话一话的看下去,这群伙伴冒险到鱼人岛了,漫画里钟意的角色都在简单快乐的成长,感觉我在现实里成长的慢呢?一定要变得跟所有的成年人一样吗?把不择手段的争斗作为主旋律,我更喜欢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的样子,能成长到那样的样子吗?看完又上QQ看了消息,张小花问我在哪里了?说是有天做梦梦到我了。看时间消息发出是两个月前,我回消息:工作不喜欢,报错工种了,不太想干。若清则十月份给我留言:跑哪里去了?说是芷尔结婚了,联系不到你。我回说上班心情不好,电话也没回她,回头补上吧。 又看了几个消息,没什么大事。看看时间,差不多就往回赶,出网吧,才发现网吧前的空地上有一个破损的篮球场,场地上两个初中样子的学生再打篮球,一时来了兴致,过去运了球,投了几个篮,许久不打球,生疏了,投篮手感一时找不回。在场边石凳上坐了会,见云彩低垂,阳光烂漫,周围的植被仍没有落叶的意思,缓慢且冷的绿意。家里应该更冷些,街上的人群密集,来往热闹,都去哪里呢?如我这般为生活奔波吗?不去行不行?那在家里做些什么呢?种地?可惜家里也没有地,保安,保洁,饭店上菜打杂。上班时间短钱少离家近,简单点。起身回火车站候车大厅,我穿梭于络绎的人群,心事泛滥,像是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就近超市买了些火车上的吃食,三十多个小时的车程,先送勒正宣,孙元识,刘在一,上火车。三点一到,我们剩下的分两批不同的火车列次上车,到家互相告别,火车缓缓启动,休班的第一天开始。我与马队五号,六号车间,斜对铺。马队上车就开始睡觉,我则把行李放好,开始在火车上乱转,累了就随便在某个车间前的折叠座椅上坐会,看窗外的风景。我常猜测遇见的不同的人去哪里,做什么的。比如刚才在卫生间门口洗脸的小伙子,我猜他是某个建筑公司的工程师。比如隔车间坐我对面带着耳机听歌的女孩,大概是在校的学生。比如我们车间下铺的一对带孩子的夫妻,他们应该是给人管理茶园的。比如,这边正往上铺爬的美女,全职太太或者酒店的前台招待。比如车箱与车厢之间抽烟的中年人,他应该是开吊车或者大型机械设备的。我就真么无聊的猜测着每一个见到人的职业,若我是神明,也不知道给他们安排的职业他们喜欢不喜欢。
一切都是安排好的,你的工作,你的一生,早在来人间的时候就已经跟神明签好了,没什么情况,你自愿签的字,只是你忘记了,你签了多久。包括我干钻井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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