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场地

T.D.Lemon.1900

李海强定了岗位场地工，白班的场地师傅王千悦带他，一天下来，感觉场地工没什么难的，换筛布就是四个螺丝一松，旧的取出来，新的换上去，螺丝一紧。筛子与筛子之间狭窄，弄不好蹭工衣上一身泥浆，主要是铲沙子废些功夫，井里返出来的沙子尽快铲到与大循环池相连，向下的滑沟里，沙子慢慢流到循环池里，若沙子积多的话，则要开水冲一下。完井前这几天，跟着班里的同事一块收拾收拾井场，准备搬家。据说是打到预定井深，通过分析研究不用下套管，甩完钻具直接搬家。海强所犯愁的是这一天12小时的工作量，难熬，无法适应。干了几天开始打退堂鼓。跟家里通电话，想说不干了，又难以说出口，又忍了忍，想先干到休班，决定最起码把之前招工培训的学费挣回来。跟发小张斌哼，冯士泉，吴梦听通了电话，讲了讲这边风土人情，一路见闻，都感觉海强出来旅游一般。
晚上与无忌聊天，海强道，怎么样？泥浆工干的？无忌道，还不错，基本流程都明白了。之前培训过，也不难。就是晚上熬夜熬这十二小时很难受，熬几天不但没有适应，反而觉得缓不过劲来，那天晚上后半夜起钻，我去钻台干了一阵子，卡瓦很重，没几柱我就吃不开了，力量不行。海强道，我白天上去听内嵌工花向南说，之前有气动卡瓦呢，直接按开关就行，可能坏了。对了，白天机房的司助陈忠宪，跑过来找我，说后面的储备罐外循环沟里有条蛇，问我敢不敢抓？我跑过去后面外循环沟，见司机洪铎正盯着水中角落里，手里拿根树枝，隔一会击打下水面，我见三十来公分的水中角落里有条蜷缩在一块，静止不动的花纹夺目的蛇，我心里首先紧了一下，八成有毒，这蛇。司助陈忠宪道，师傅，帮手找来了，拿棍的洪铎台眼看向我，我见他约莫四十来岁年纪，个头不高，脸色不太好看，眼神有些倦怠，微笑道，新来的，打个下手。我心中虽有余悸，但还是硬撑着点点头，虽说在家里北方这边捉条蛇不甚太难，但几乎都没毒。这次挑战蛮大的。洪铎道，小陈，把钳子给他。我顺手接过手钳子。洪铎道，没事，这蛇毒性小，一会别乱，我说怎么干就怎么干，我先把蛇慢慢引，用棍子压着赶道水边，压住它的身子，小陈米在用另一只棍子压住它的头，心来的米带好手套，拿着钳子准备好，我们把它按住，你用钳子夹它七寸，注意别太用力。我点头，我们三人几乎一气呵成，我把蛇用钳子夹住，递给老洪，老洪看了看，约莫一米来长，让小陈拿个柴油机的空气滤子去，把蛇放到滤子里，找两块砖压住。说道，中午吃饭跟厨师说声，让他收了。晚上吃饭的时候，我碰到陈忠宪，问他蛇卖了吗？他指了指我们喝的汤说道，应该是炖到汤里了。
无忌道，我就没尝出来，汤里还有这配料。九月中旬，这边还是接近三十来度的气温，据说过年这里十七八度，靠近赤道就是不一般，之前听亲戚说，冬天去海南玩，基本上要冬天和夏天的衣服一块带着。如今身临其境。山里的夜很安静，宿舍就是砖头房子，没有刮大白，空调队上自己出钱装的。从窗户上能看到弯弯的月亮，会想，不知道在家里是否也有人同时看到这弯弯的月亮。无忌道，你知道队上有临时工吗？海强道，了解些，但是具体什么性质没听说过。就是随时可以走的，他们也有五险一金，但是少的可怜，基本基本薪酬一千五，跟我们一样，出差补助只有我们的一半，奖金一样，队上小班多数是临时工。海强道，我们不也随时可以走吗？无忌笑说道，我们保险跟正式工差不多，听说年底基本工资也要与正式工差不多，而且我们是可以转正的，在你工作年限到了或者取得什么荣誉，赶上油田有转正的政策，我们可以转正。你没发现钻工多数都是临时工吗？你最好有关系抓紧找找关系调个机房，或者泥浆，或者别再一线。干钻工身体吃不消的。海强道，临时工转不了正吗？我是真没关系，感觉到了。钻台不太好干。其实这一天十二个小时再加上开会十三个小时，我觉得太造人。虽说上两个月休一个月，但是按照八小时制的话，这一个月的休班等于没有，完全是自己变向挤出来的，合着全年都在上班。无忌说道，他们转不了正，基本上干够几年之后就辞退或者不再用他们了。这工作性质的划分，直接把人分成了三六九等，不在意的还好说，在意的就麻烦了。那天跟班里人下班聚餐，餐聚到一半，班里的副司钻索振华微醉说道，我们是没娘的孩子，指着我说，你们是后娘养的，又看向司钻，说道，他们是亲娘养的，一时聚餐的氛围冷了下来，班里除了司钻，司机，还有我这新来的，都是临时工。我一来就比他们岗位要好，待遇还好，难免遭人羡慕。司钻勒正宣一听这话苗头不对，便笑说道，制度我也想改变，人人都一样岂不是很好，我相信有一天大家用工性质都会一样的，都是来这里干活，应该互相照应，待遇应该一样。不过，小索，没必要把这样一些不满发泄到底层，规则不是咱们制定的。徐凯无奈笑说道，哎，挺想长时间干下去的，我知道你们油田大多数子弟适应不了这活，干不了这活，也不知道未来有没有留下我们这些想从这里干的临时工的政策。
直到老勒内退两年后，井队，不论什么用工性质，同工同酬终于从上到下得到贯彻，趋于完善。唯一区分只是在五险一金的多少。
白天下班，天已经黑了，顺着甘蔗地往生活区走，拐弯处有一棵木瓜树，高处的树枝上挂了盏灯，供上下班夜路照明。深夜，在生活区的二楼上，从窗口眺望，月下，连绵起伏的群山暗影，山上点点的人家灯渐渐灭掉，进入梦乡，独见这盏孤灯，搁浅在黑暗一般，黑夜里能带来些温暖。刚来，海强与无忌有三个月的实习期，除了学习本岗位的业务，基本都是跟在班组后面打酱油，钻时很慢，场地沙子出的也不多，还是酷暑难耐的感觉，中午倒着我师傅歇会，海强倚在筛子护栏边，看天边的一朵云很快飘了过来，飘的近了，下起雨来，可是天上确是一半蓝天，一半乌云，真是有趣，雨下的很大，没有风，过了二十来分钟，雨停了，蓝天依旧，太阳高照。下午，海强被安排着跟机房的陈忠宪打截流，压井管汇坑里的水。那一阵雨，坑里的水积了三分之二，他抬着泵，慢慢靠边放进事先凿好的低洼处，忠宪则连了线滚子，两人接好消防水袋带，合上开关。水源源不断被抽出。二人年纪差不多，忠宪早一年招工，兴趣爱好都喜欢动漫，电子科技，篮球，有话题聊，下了班，海强会到他宿舍聊天，忠宪自己配了笔记本电脑，买的电信网卡，一个月八十个小时，信号还凑合，能上网打打游戏。
之后的半个月，甩钻具，拆放喷管线，盘材料房，等等完井作业的活，一天基本上从7点上班开完会到八点下班，中间能休息的时间很少，除了溜腿就是体力活，一天下来很累，这边两天洗一次澡，水是从很远的地方用大罐车拉来的，麻溜洗完澡就睡了。躺床上开始想，一辈子就这样每天如此这般循环往复？看着队上上了岁数走路都慢半拍的工长王晓涛，仿佛看到了三十年后得自己。
就近的村民开了个小卖部，据说钻前的开始做井场之前，就联系了老百姓，开个小卖店，倒腾点吃喝的零食，烟酒之类的来卖，价格比出去买要贵些，不过也好，山区，坐车出去单趟大概一个小时，贵点就贵点，基本上是你要什么，提前跟他说，隔天下午来拿，有时候想要什么，也会让值班车直接带些。
工作紧张忙碌，队长，以及在家休班的工程一班，按时归来，涉及到马上搬家，无忌他们工程二班，暂时先不休班，等搬完家，在休。盘算着，搬家，然后无忌休，无忌休完我们三班再班休，这一下估摸着又得两个月下去。好在气温不再这么高，但北海这里依然没有秋天的迹象，长相奇特，不多见的昆虫，没见过的小生物，这边随处可见。下午跟着泥浆，拆循环罐挡雨的雨棚，彩钢瓦搭建的棚子，我见陈忠宪则在拆机房那边的挡墙和雨棚。先是拆了柴油机前隔噪音的挡墙，接着他带了保险带，与司机刘茗正一人一边，爬到柴油机底坐边，支撑雨棚的长方体架子上，拆了高处支架上的固定螺丝，挂上绳套，场地上指挥吊车的司机长，指挥起吊，棚子如此一块一块卸下。循环罐这边，泥浆组长林竹青刚休班回来，拿着榔头带着墨镜，砸固定棚子的支柱。多次的搬家安装不经意的磕碰，已经让底座支柱卡槽变形，装的时候支柱就硬砸进去，这次又硬砸出来，他块五十的年龄，头发确早已经白了一半，皮肤黝黑，面向坚定，平易近人的感觉。对我这新来的微微一笑，算是打过招呼。隔天，又放倒架子，留了看井的。跟着班里抬宿舍拆掉的空调时，接到书记通知，让我和无忌第二天，跟他去贵州新井。先接一套生活区，设备陆续运过来，需要我们两，晚上在那里看井。
简单收拾了行李，第二天跟着书记出发，一路风景远山似水墨画，出山的风景与进山的时候一般，没有什么季节变化，书记健谈，聊着过去他上班时的事情，艰苦充实，想法单一，但苦中作乐，我们听着，有一句，每一句的插嘴问着。他点棵烟，又给我们打烟，这里一生也就在这里生活一次，不知下次来又是何时了，他吐出烟圈，打开副驾边的窗户，这一生可真快。我心里确觉得井队真难熬，这样一辈子，我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总想着要离开。又想起采油厂门岗班长的话，钻井队，作业队，这样的石油前线，你们去了，总要先适应两年环境，才算入门。他又有些后悔从井下辞职，不过自己创业这几年，也不差。若当时，在井下作业留下来，估摸着如今也是领导了，毕竟招过去，起点就是技术员。先休班回去，再说。又看着窗外风景，到了贵州地界，高速路段没多久就一座桥梁，高速桥梁挂在山腰与山腰之间，云雾升腾，开窗，触手沁凉。不远山坡上，白墙灰瓦的民宅小楼星零坐落，忽隐在雾里。山峰海浪状，郁郁青青，直插云霄，果然修仙问道好去处。接近六盘水，土地渐开阔平整，能见许多馒头样的可爱小山，或大或小，一座隔开好远又一座，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门店商铺渐多，车流行人渐热闹，找了家火锅店，跟着书记吃火锅，从上班到现在，这一路感觉哪里都在搞建设，人们忙忙碌碌。第一次吃南方的火锅，书记实习点了主菜羊肉，毛肚，我点了豆腐，土豆，无忌点了，几类青菜。四个人各自拿小碗取了配料，边聊边吃，书记说片状的毛肚基本上火锅煮沸往里涮个十几二十几秒，就可以吃了，这时候的毛肚脆而爽口，我照着他说的吃了片，感觉不太习惯，还是被辣到了，不是很能吃辣，才吃了一会，汗就下来了，这几个月已经慢慢适应这边的饭菜，辣椒作为队上三餐的主要配菜，四个菜里，三个菜基本都有辣椒，主要起发汗解表，去除体内寒湿功用，长期在南方潮湿的环境下工作，吃点辣椒，对身体有益。晚上住了宾馆，第二天去了新井场，见了钻前的领导，他们与与书记简单交涉下。书记又带着我们去了距离井场八百来米的生活区，要拐两个弯，上下一个小坡，路边种了油菜，刚出芽，一窝一窝的像是刚施了肥，生活区房子还没来，旱厕已经盖好，砖垒的墙体，就近木材做支架，简单的遮雨盖板。海强和无忌拿着尺子量，书记在地面上撒些白石灰，做标记。下午去了就近得水泥厂，要了几块符合规格的水泥楼板，垫在下面，做生活区房子的基础用。说了位置，厂家明一早送过来，谈好，用他们的自备吊配合我们摆好。
贵州的天气明显冷很多，穿的较厚些。生活区的房子先到了，上下二层的结构布局，一排七个，一个两个房间，供十四间房，房间里摆两个上下铺。一层，洗澡间，菜房，水房，洗漱用房，火房，厨师休息房，两个外来人员休息房。二层，班里休息的地方，合理避开一层的接地潮湿。之后书记专门做了岗位的标识牌，一个岗位一个房间，这样确保同岗位职工的休息，一位在上白班，一个位上夜班，一个位休班，房间里始终一个人。房间里空间四米，三米，二点五米，比较宽敞。配置简单，齐全，空调，橱柜，床头灯，拆牌，烟雾报警，等实用小件。又摆了餐厅，两个略大些的板房横向一对拼接而成，餐厅门口正对厨房门口。
生活区摆完，门口插上显示队号的红旗，待通上电，接上水，营地便正式投入使用。隔日，设备就要陆续进场了。晚上与无忌住生活区，没电，书记买了菜，带了啤酒过来，叮嘱我们晚上注意安全。二人登上二层房顶，吃菜，喝酒，星空漫漫，银河系横贯夜空，星罗棋布，璀璨无极，让人陶醉与其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