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丨石油勘探队里的一位老朋友。

wireLess

乌苏牧场的云低垂的分为两半，远望去那一半就在眼前，可是怎么也赶不上似的，太阳没多久就要落山了，映的东边的云尖泛红，红色慢慢向内染成橘黄，淡黄。远处晴的那边中午光线好能够看到高耸入云的雪山，偶然划过不知名的鸟，黑点盘旋一阵消失不见，这里的时间比内陆地区要晚2个半小时左右，我们也要按约定的时间，走约定的路线收工了。
路上，我跟大壮两人扛着勘探用的仪器，聊着天，往回走，估计还有半小时就到营地了，牧场里的梭梭树刚出新芽，几朵肉苁蓉开着淡蓝色的花朵，小花连成一串花簇，倚在树边，地上一层绿油油的嫩苗，据说是苜蓿，来到这里工作已经有10来天，我们的任务是二次录取波动数据，相对初次简单很多。这里是没有信号的或者说是很少有信号的，至于人烟，最好别想，早上出了营地，根据事先规划好的路线，走就行了，幸运的话，中午是可以回临时营地的，不然就随便找个干净的地，简单吃点随身带的食品，暂歇歇，继续工作。大壮当过两年兵，很有野外生存的一套，告诉我怎么辨别方向，怎么取水，什么野菜可以吃，什么野果不可以吃，当然现在都有一套完整的制度，是不允许职工擅自吃野外的动植物的，现在毕竟先进了很多，不过，来到这里没多久，大壮就用自制的兔子套，套了只兔子，晚上我们自己烤着吃。
一同来的还有一名北京院校的实习博士生，是个女孩，她只是每天中午在这里短暂歇息片刻，晚上住在离这里两个半小时路程的建设兵团，车接车送，我看她每天背着帆布包。包里放着大大小小的玻璃瓶，一些化学试剂瓶之类的，她说她是生物学专业的博士。那天都回来的早，大壮就给我们烤兔子吃，她给我么讲她采集的水样，生物标本，这几天遇见的野生动物，狐狸，黄羊，蛇，骆驼，兔子是最常见的，放牧的人和自然保护区巡逻的人。当然标本只是些虫子，或者动物的小块碎骨头，变色的石头，还有小片叶子的一些细丝脉络，我听不懂她说的她的专业术语，最起码有个结论是这边的水没什么污染，空气中氧气含量偏高之类的。大壮把烤好的兔子腿一人一个分给了我们。女博士只撕了一小块，还给了大壮，我说我吃点肉好了，把这兔腿留给咱们歇过脚的采油小站，张哥一定很高兴的，女博士说道，就是很远出那个蓝色的小铁皮房子里的工人吗？大壮说，对。他们是采油工，每天都要对这周围的井巡检的，还要负责装油，之类的工作。女博士道，我说怎么好几天才见一次人，估计是巡井呢。我说，他们也很艰苦的，只有卫星电话，补给车几乎半个月来一次。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油然而生，我们边吃边开心的聊了起来。
她先问的我们做这一行工作感觉怎么样？大壮说，比起人烟，水源，植被稀有的地方，这地方还不错，艰苦就不说了，更主要的是要有时刻战胜自己的强大内心。我侧眼看大壮的面部表情，一脸的沧桑，仿佛跟着唐僧取经的悟空，克服过种种艰难险阻，他已经来了勘探队七年，我总是在想，他是怎么坚持下来的。我随即插嘴道，我就是来实习的。其实内心有好多苦想说，但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想着那次在藏北背着承沉重的设备，住在透着寒气的帐篷里，带劲又迷茫，真实活脱脱一出挑战荒野那。回去跟同学们一扯，风餐露宿都是家常便饭，日月为伴，野兽为伍，唏嘘中不自不觉感到这也是一种锻炼。有时会在深夜看着天上的繁星问自己那么以后呢？我先攒些钱吧，过完年我就转行，考家里的公务员了，我说道。其实很想进这行业的管理层的，奋斗几年也应该有机会吧，就是推己及人的想了想，想能够为类似的一线员工减轻些负担，不过都是后话，但就是这几年我感觉我不一定挺的下来，身体素质是一方面，上了那么多年学是一方面。
大壮开了瓶乌苏啤酒给我到了杯，笑笑道，人都有选择的权利，趁着年轻把自己的光和热发挥到最大是好事，做什么不是做，都是建设祖国，祝你好运。听了他的话我笑笑，道，你的随身桃木剑上又要多一笔了，桃木剑？女博士有些惊奇的问道。我笑说，那时他们村子里的风水先生送他的辟邪的，这几年跟他在一块一起共事的同事，每有一个脱离这行业的他就在剑的健身上划一横，算上我得有十二个吧，两个半正字。女博士说，不介意我看看吧，大壮从脖子上解下这把半个巴掌大的桃木剑，递到她手里，女博士端详了半天，好像是古董的样子。又还给了他。她也倒了杯酒喝，吃着兔子肉，喝着酒，对，酒是不能多喝的，一人一杯点到为止。直到来了车把女博士接回团队，说团在新疆就等同于小镇，小村落。那里安全些，临走时她问我和大壮需要些什么，可以买回来，大壮说带两双袜子，我说带点零食。
夜晚我跟大壮睡在工程车边的帐篷里，大壮喜欢象棋，睡之前总跟我杀两盘，他的象棋棋子据他说是从地下七千多米深的井里挖出来的石子，他的钻井朋友给他打磨的一套迷你象棋，我知道钻井是我们的下一步工程，没想到还能捣鼓出这么深处的石子，要是出些金子那不就发了。这棋子看着跟普通的石头没什么区别，大壮说，硬一些，其他的也就没什么特别的了。
跟大壮相处了一年多，很是受他照顾，心里过意不去，生活日用品，车费我抢着付钱，他总是说AA制，又还我。我离开的那天，他把他的护身符送给了我，我说什么也不肯要，他还是强行给了我，说待了这几年，最投缘的是我，虽然我们年龄上差着七八岁，但还处的来，过了很多年，我也没有再联系他，只是会偶尔想起他，那个右肩膀背着一大捆线，右手扶着，左手拿跟棍子，一端他握着，一端我握着，一生不吭的走在戈壁的边缘，铁塔一般的背影，给人很强的安全感，我想这也是许多石油地勘队员的缩影吧。祝你好好的，祝福你们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