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记得那场雪。

尚雨

作者：徐麾飞
有人说，如果你常回忆年轻的往事，说明你已开始变老了。尽管华服脂粉想拼命抓住青春的后脚跟，可我的思绪对这老去毫无顾忌，只是一个劲地顺着时间的长河逆流而上。

我仿佛又回到了十七岁，正开心地忙于实习。可这快乐随着冬季的来临开始黯淡，冰雪路面成了我的苦恼之源。工厂和学校在小区的两头，上下班路上，自行车似乎总和我过意不去，常俯身亲吻那些如镜般的路面，害得我天天栽跟头。我对骑车充满了恐惧与无奈。记得有一天上夜班，我谨小慎微骑到厂大门口，高兴地对同学说：“太好了，今天终于没有摔跤！”可话音未落，车子便毫不给面子地将我扔到了地上。

这事成了一个笑柄。班里的朱师傅听说了，来到我岗位上说，如果我不介意，他可以顺路送我上下班，他们家离学校很近，他每天去学校接我就是了。我不太好意思，他却觉得反正是顺路，我接受了他的好意。

自此，我们一起上下班，如兄妹般聊音乐，谈美术，开心一路。
他的女朋友芷也是我师傅，我们三人关系很好，芷还常提醒朱不要偷懒忘了去接我。可好景不长，关于我俩的流言四起，我们三个人都知道这纯属谣言。

流言越聚越多，似乎也影响到了朱与芷的关系。身处窘境，我告诉朱不要再来接我了，我不能让无中生有破坏他们的感情。朱却说，如果这样做，岂不是真让别人以为我们有什么？何况芷也知道我对你象妹妹一样。他说，他俩私下常有争吵，与我没有任何关系。这次，我拒绝了朱的好意。

但丁说，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然而现实常常无奈地向流言妥协。我们都是好朋友，我不想做麻烦的制造者。
朱不大高兴，但还是尊重我的意见。我与芷保持着更亲密的关系，而躲避与他见面或独处。在流言中受伤的我，只想逃离，我想流言散去，他们会和好如初。可我绝决的举动也伤害了朱，当时我并不自知。

时间一天天过去，虽说春天快到，可冬雪依旧飘个不停。我一人独坐岗位上，面对窗外飞扬的雪花发呆。冥冥中，我忽然感觉到了朱的脚步，那踩着雪花咯吱咯吱的声音正由远及近。于是，在纸上信手写道：我听到雪地上传来你的脚步声……正在此时，值班室的门被人推开，朱走了进来，他是过来取开水壶的。我的脸上霎时飞起了红霞，仿佛做错事的孩子不知所措。朱看到了纸上的涂鸦，什么也没说，取了水壶转身离去。

文字对我，有时象飘舞的精灵，当它在我敏感的内心飞过，我只有一种欲望：抓住它。可文字也会惹祸，我一个劲地后悔。虽说青春懵懂，但我知道那是纯洁的友谊，清澈，温暖，正如字里行间的感觉，但我害怕那似花非花的朦胧会引起误解。

再见到朱，我倍感尴尬，甚至不敢正眼看他。两个月后，实习结束，我返校进行毕业设计。临别，朱递给我一封信，大意是他很喜欢我，与我感觉一样，是那种朋友或兄妹的纯洁友情，他希望我不要因此背包袱，要象从前那样纯真快乐。
朱的话让我释然，但我们已回不到从前。毕业后，我离开了那座城市，再也没有了联系。

弹指一挥十余年。我以为，青葱岁月的小插曲早已淡出生命的记忆，可翻开青涩的成长日记，关于那场雪的记忆依然犹新。我看到那个渴望长大，却不知如何应对的我，那个一路跌撞穿过岁月激流的倔强的我，那个虽受到帮助，却没有勇气直面流言，没说谢谢就转身逃跑的我。

直到今天我才明白，成长虽然会有痛，可我还是应该心怀感恩，勇敢直面，而不该象逃兵，在枪响的那一瞬间就撒腿跑远。
远方的他还好吗？我想告诉他，那场雪，今天我还记得。